俯首江左

靖苏、苏靖、无差。
靖苏不拆不拆不拆...不拆!随便逆。
万年野生

【靖苏】昔我往矣 7.1

七、一叶障目(上)

 

 

 

沈追也是梅长苏为靖王挑选的栋梁之材,此人出身清河郡主府,门第高贵,自幼耳闻目染,懂得世家大族的种种复杂利益关系,却能洁身自好,且愿实心做事。他在户部,每每亲往市集勘察食货价格,与细民交谈毫无世家架子,而在朝堂上,为民生事敢犯颜直谏,之前调查私炮坊一事,他一介书生,更是以身涉险,毫无惧色,遭遇暗杀也不退让半步。萧景琰与他相交日笃,自知沈追看似圆融,实有铁骨,是个值得敬佩的人。

 

然,既然沈追并非完全不通实务之人,靖王才回金陵,又是天色已晚,他依旧选这个时候仓促来访,自是有要事相商。

 

这个道理,萧景琰和梅长苏都想到了,只一时不知究竟何事,萧景琰略一思索,便道:“先生,我先告辞,沈卿一谈不知要谈到几时......若有事,我明日过来与先生商量也不迟,现在晚了,先生又......嗓子痒,还是早些休息吧。”

 

 

沈追果然有急事,五州受灾,又逢寒冬之际,百姓流离,苦不堪言,朝廷救灾迫在眉睫,而过往常主持救灾事的誉王,却视此为敛财良机。沈追痛心疾首,历数过往救灾不利当地反被激起民变的惨况,最后恳请靖王,明日上朝无论如何要为这五州百姓,与誉王争一争这救灾的主事之权。萧景琰自然一诺无辞。

 

谈罢此事,待沈追告辞,夜已深沉,萧景琰是习武之人,虽一路奔波,最后连饭都没吃,此刻倒也不觉得特别疲劳,反倒是沈追提到的事,令他眉头深锁,为那五州百姓忧愤不已。

 

正此刻,忽然密道铃声一响,萧景琰一愣,难道是苏先生过来了?这条密道启用以来,算起来,总是萧景琰往苏宅跑得频繁。最初是梅长苏说,夺嫡机密,他这谋士最好不要常现身靖王府,是以纵有要事,梅长苏也只在密道相侯。后来两人熟了,密道在地下,毕竟湿冷,于病体不宜,萧景琰索性自己每日过去一次,故此,他这边的铜铃,已许久没响过了。

 

萧景琰也只是一愣,便匆匆开门走进密道,果然梅长苏系着披风,瘦骨伶仃,正扶着飞流的肩站在入口处不远相侯,脸上神色倒是淡然,只看见他的一刻,眼中又不经意地流露出那种急他萧景琰之急的关切神色。

 

萧景琰见到他这神情,心下一暖一软又有些气急,大步上前,不等梅长苏说话,自己开口便斥道:“大冷天!先生病体未愈!纵有急事,怎么就偏偏等不到明早再说?”

 

换了平日,萧景琰与梅长苏争论时事,若是不留意抬高声音,必定惹得飞流怒视,只这晚,或是这句话深得少年心意,他话音才落,小飞流居然也用力点了点头,直视梅长苏,清清楚楚地说了三个字。

 

“不听话!”

 

梅长苏骤然被他二人夹击,微微一愕,淡淡一笑,却只抚了抚飞流的头,又对萧景琰道。

 

“殿下,我只说两句便走。”

 

他顿了顿,整理了下思路才道:“方才殿下在谈,我也着人去户部暗查了一下,沈大人的来意,我大概已知道。这次受灾州县皆不在江左范围,是以我的消息来得太晚,未能为殿下早作筹谋,这是苏某失职。”

 

萧景琰急忙做了个制止的手势,梅长苏微微一笑,也就不继续致歉,接着方才的思路道:“此次沈大人深夜造访,想来是要求殿下明日去争一争这救灾事。要如何争,苏某这样想......”说着他一面思索,一面条理清晰地列出几点,要言不烦,果然比萧景琰自己所想更为周到。

 

萧景琰记在心下,又歉然道:“都怪我民事不熟,才劳先生深夜过来指点。”

 

梅长苏摇摇头,他话说完了,人却站着未动,一只手按在飞流肩上,手指下意识地搓着飞流肩头的衣服,目光微垂,仍在思索什么。

 

萧景琰不由道:“先生可是还有什么要说?”

 

梅长苏似是惊醒,这才抬头道:“也没什么,若只是民事,殿下近日已大有进益,苏某也不必多言,不过......纵有其他,也是不妨,殿下明日只需就事论事,力争救灾的主事权即可,在陛下面前,却无须太过针对誉王、太子过往劣迹,那样反而于事无补。总之殿下明日请再过来,苏某或许会有更好的方法。”说着,他又轻轻皱眉咳了两声。

 

萧景琰叹道:“都是我辛苦先生了。”

 

 

次日朝堂议事,萧景琰有沈追相助,两人虽占全理,奈何敌不过誉王口头私库与梁帝偏宠,救灾之事,梁帝到底当堂许与了誉王。下朝后,萧景琰为那五州百姓十分焦虑,而沈追情急之下,竟在宫阶下公然说出“愿天下掉下个雷砸在誉王头上”这种话,许多来往官员都听见了。

 

回到靖王府,萧景琰尚未依约去见梅长苏,便收到黎纲送来的口信,道是宗主病了,无法拜见殿下,但今日朝堂之事,宗主已知,请殿下稍待,沈大人期许的雷,不日就会砸在誉王头上。

 

梅长苏果然病了,萧景琰又是焦虑,又是摸不着头脑,他既恨自己无能,不能在朝堂上抗衡住誉王的贪心,又担心五州百姓,他本欲前往探病,黎纲却极恭敬地拒绝了,道是宗主不适,不过并非大事,只是已经睡了,睡前吩咐过请殿下过几日再来。萧景琰听了这话,更增焦虑,梅长苏一向逞强,若非病得重了,极少有这种连他都不见的时候。

 

萧景琰焦虑了几日,雷果然打下来了,江左盟劫了受灾州府官员献与誉王的年礼,并将礼物就地发与灾民,民怨沸腾,此事一出,沈追先拉了蔡荃,两人都是好胆色,公然当着誉王的面在梁帝面前把他告了,梁帝失了面子,怒誉王不争,加上迫于形势,他虽只轻描淡写训斥了几句誉王敛财不知时机,却也重新把救灾一事许给了靖王。

 

至此,萧景琰的心放下一半,他先与沈追坐下将救灾事详细讨论了一番,两人意见不谋而合,都觉得主事人当亲临灾区,才好就地应变,也防止下面官员舞弊。萧景琰这几日满脑子都是灾民,直到此刻才想到,自己刚回来便又出行在即,只怕短期还回不来,应该和母亲打个招呼,便又匆匆去了芷萝宫。

 

 

静妃答得坚定,只道:“救灾事大,你筋骨结实,辛苦些也不要紧,我不担心。”语气间,却是爱怜横溢。

 

萧景琰心底温暖,母亲看似柔弱无争,心地却极是坚韧,赤焰后那十几年,他都一度消沉,自我放逐于边塞,母亲身处深宫,却能始终平静自守,当日听闻他为雪赤焰之冤,意欲参与夺嫡,也只是平静说了一句“无论成败,去做你当做之事”。他不由起身下跪,郑重一拜,道。

 

“儿臣不在身边,也请母亲保重。”

 

静妃急忙起身将他扶起来,嗔他何必如此多礼,少顷,又叫宫人取出一盒新制的点心,要他稍后带回去慢慢吃。

 

萧景琰见到点心,不由一愣,上次他一时意动,将母亲所制的一盒点心送到苏宅,惹得梅长苏事后恭敬谢了他多次,但,萧景琰从来不是半途而废之人,后来两人关系近了些,他便又小心送了一次,梅长苏虽然依旧谢他,倒没有那么惶恐,渐渐还流露出些喜欢的样子。自此之后,萧景琰每次从母亲那领了点心,回来便欣然命人送到苏宅,已成常态。

 

而这一日,静妃又拿出点心,萧景琰便想起平日吃这点心的人正病着,不由一叹。他叹得甚是情真意切,惹得静妃看了他一眼,萧景琰只得解释了下近来常把点心转赠苏先生,又道。

 

“苏先生帮过儿臣很多忙,他为人恬淡,儿臣也没什么可拿出来感谢他,只是儿臣未经母亲许可,就擅自如此做了,还请母亲原谅。”

 

静妃对他转赠点心这事颇为赞许,对萧景琰道:“你送得对,这有什么。我看过苏先生点评的书,虽不很懂,也觉得他是有学问的人,当得敬重。”她想了想又道:“我虽在深宫,对外面的事不清楚,但,当年黎崇黎太傅在朝时,你父皇心中其实,对老先生有时不以为然,但礼貌上的尊崇,尚是一丝不差。如今你是以诚待人,心中也是真正尊重苏先生,那么礼节上更该比对旁人更多几分敬重。”

 

萧景琰点点头,道:“母亲说的是。”他顺口又接道:“我记得苏先生也曾受教于黎老先生。”

 

这话是当初朝堂辩论后不久,穆青无意告诉他的,说誉王能请动黎崇的故友周玄清老先生,乃是得苏先生之力。黎崇当年虽为太傅,却不局限门第,常常在外公开讲学授课,弟子遍及天下,梅长苏大才,曾受教于黎崇,萧景琰并不吃惊。

 

静妃听了,倒是微微颔首,徐徐说了句“难怪大才”,她本有些若有所思,抬目却见萧景琰愁眉未展,不由问道。

 

“你怎么了?可还有心事?刚才就一直皱着眉。”

 

萧景琰是担心梅长苏的病,他原不欲母亲烦心外事,是以忍住未说,此刻被问到了,便藏不住了,又叹口气道。

 

“是苏先生,他又病了。那日沈卿突然造访,苏先生大概担心我次日在朝堂失口触怒父皇,他病着,深夜还来密道中看我,此后就病得更厉害了,我已几日没见到他,问起苏宅总说好些了好些了,也不知到底如何?”

 

静妃神色一动,道:“苏先生又病了?他这病,也不知病根是什么?”

 

萧景琰不由又叹了口气,道:“苏先生自己说,是他带领江左盟行走江湖时练功不慎留下的老毛病,我也不知究竟是什么?晏大夫的医术那样高明,却也......”

 

静妃亦有关切之色,而她沉吟片刻,却自言自语般的道:“江左盟......所以苏先生的真名,他其实是姓梅吗?”

 

萧景琰微微一怔,当日梅长苏虽化名苏哲进京,但,“琅琊榜首,江左梅郎,麒麟之才,得之可得天下”,这句话金陵谁人不知?苏先生的真名,自然是梅长苏。母亲既知江左盟,怎么还会问这个问题?

 

静妃见他神情,不用言语,亦知他心意,一笑道:“我是想,你不该称他梅先生吗?”

 

母亲真是多礼,萧景琰纵然满腹心事,不由也笑了,又解释道:“大家都这么叫,习惯了,先生也不介意,反正先生名字里也有个苏字,不算失礼。”

 

静妃又点了点头,换了个话题道:“她顿了顿又道:“你出行前不如把晏大夫借你那几本医书叫人拿给我,“史记”我看不懂,还是医书相宜些。”

 

萧景琰深深点头,一诺无辞。他当初向晏大夫借医书,多少也是想从中了解梅长苏何以总是病重,以及有无根治方法,只是他的医术只是粗通,那些书又太艰深,如今静妃的话提醒了他,母亲的医术强他百倍,自己不懂,或许母亲看了晏大夫的书,会有新的见解也未定。

 

如此母子俩又谈了片刻,静妃问起她的小孙子,十分心疼他小小年纪一人在府里,叫萧景琰不如送到她这里,由她照顾。萧景琰自无异议,回去之后,连儿子带书,一起着人抱到芷萝宫。救灾如救火,他自己几日内便要出发,自去忙碌行前准备事宜不提。

 

此事很快传到誉王耳中,他新近在救灾事上吃了大亏,又听靖王把小儿子送进宫中,不由大怒。在誉王来看,这孩子名义上是陪伴祖母,实则是靖王想让孩儿与梁帝培养感情,恰逢梁帝到芷萝宫休息,见了孙子也甚喜爱,还赐了孩子玉器十件,祖孙之间其乐融融。这越发印证了誉王的担忧,只觉他这七弟貌似忠直,却有如此心机,誉王气得绝倒,奈何他尚无子嗣,只能在其他事上动脑筋。

 

 

萧景琰直到临行前才见到梅长苏,这一见之下,他吓了一跳,也就几日功夫,梅长苏病得憔悴不堪,脸上毫无血色,咳嗽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,只能斜靠在床边与他说话。

 

萧景琰大为焦急,如果这样子都叫“好多了”,那前两日苏先生“病着”闭门不能见客,又得是什么样子?短短数日,梅长苏的病情何至恶化至此?

 

梅长苏自己倒淡定,还徐徐解释说:“前几日是苏某睡得迷糊,没有吩咐清楚,其实只是不见外客,并非不见靖王殿下,实是误传。所以,苏某也非病得见不了人,殿下无须过虑。”

 

萧景琰几乎被他气到笑出来,或者说,若他没见到梅长苏眼前的样子,或许就真被他的话骗了,而这人一贯对自己生死的冷漠,委实让人生气,只是当着旁边晏大夫、飞流等一群人,萧景琰也没法像在琅琊山时一样,张口就直斥其非。

 

晏大夫平日也最恨梅长苏每每违他医嘱,总不把自家性命当回事,此刻见萧景琰的表情,老大夫瞬间大有知己之感,肝火都平静了许多。

 

梅长苏天赋奇高,即使病到神思昏昏,反应依旧快如闪电,一眼看破此间“两位大夫”大有同仇敌忾之意,飞流亦颇有附逆之心,于是连忙打开萧景琰刚带来的点心,随手拿了块塞进飞流嘴里,顺便转移话题,破坏了萧晏合纵连横的大好局面。

 

萧景琰看在眼里,默了默,最终只是伸手替飞流擦了擦脸上的点心渣,他眼睛看着飞流,深深叹了口气道:“我走了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 



tbc


上章刚加了内容,麻烦重看一次,否则接不上。


感谢参加点梗的姑娘们,谢谢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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