俯首江左

靖苏、苏靖、无差。
靖苏不拆不拆不拆...不拆!随便逆。
万年野生

【靖苏】赫赫南仲 32-3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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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2、

 

梅长苏太明白冷是什么滋味。

 

北境的冬天,雪倒还在其次,一旦起了风,便是他年轻时小火人似的体魄,偶尔会故意站到帐外让凛冽朔风狠狠冻一冻,权当提神,却也不会找死,冒着大风在毫无遮挡的旷野中赶路,雪夜奔袭不假,但雪夜与雪夜,是不同的。

 

他见萧景琰的脸都冻青了,知道这下不能骤然去烤火,否则,真和他自己在梅岭略有仿佛了,而情急之下,只好拿自己先去捂一捂。

 

人体的温度,才是最安全的。

 

萧景琰居然还习惯性挣了挣,然后他才意识到,对了,梅长苏现在又不怕冷了,意识到这点,他的肩膀才跟着放松下来。

 

梅长苏睡了半夜,刚从大氅里钻出来,身上是暖暖的,这不是他少年时的体温,小火炉似的滚烫,也不是萧景琰刻骨铭心的那种毫无生气的冰凉,而是这些年来,两个人都慢慢在习惯的温度,常人的暖和。

 

一如元佑七年的早春,这人从北境回来,萧景琰去接他,半惊半喜的握住他的手,第一个感觉,就是那双手虽然依旧瘦削,却不再冰冷,恢复了正常的温度。

 

那掌心间的一点暖气,就和现在一样,让人有说不出的舒服。

 

萧景琰便将人也用力搂了一把,顺势借力让自己站稳了,他呼出了几口白气,又听见那人要他说话,他自己都不知是冻得牙关打颤,还是咬牙切齿,便问出了那句话。

 

那人却不知是装着没听见,亦或是,听见了也没空搭理他,梅长苏还在问他“冷不冷”,好半天,好像只会说这一句。

 

 

梅长苏很快恢复了平素的条理。待萧景琰稍缓,他将人带到火边安置好,自己大步走到帐前,唤了几声黎纲,简单吩咐一二,先取过自己的酒囊,才重新折回,问了句“胃里空不空”,便让萧景琰就着他的手,先喝两口烈酒驱寒,然后他在自己掌心也倒了些酒,便不再说话,坐下来,用力替萧景琰搓揉四肢以活血。

 

生活细务,梅长苏并不擅长,他曾百病缠身十几年,心中又有太多要事决断,只有旁人小心照料他的起居,自己从不上心,早习惯了。而这些年来,平日两人燕居,除却烹茶是梅侯的乐事,若有其他琐碎,而黎大总管不便出现左右,也是萧景琰这皇帝动手,梅侯坐在一旁指点居多。

 

但,这一刻例外。梅长苏少年从军,严冬之际,冻伤的同袍彼此相助,这是常事,莫道当年赤羽营的兄弟们,这几年,粟戎、钱慧的小手小脚丫,他这老师也不是没这么亲手呵护过。

 

揉过手,梅长苏还要弯腰替他脱靴解袜时,萧景琰却一把按住了他,手劲不像刚才打架似的那么大,但意思很坚决。

 

“你别管,我自己来。”

“我不管你,还有谁管你?”

 

萧景琰昼夜不停赶了好几天路,最后还遇上这场风雪,真正又冻又累,只一口气撑着,此刻极度的疲惫中却还多少又存着点意气,是以方才梅长苏怎么问他冷暖,他只说了一句,便不再回答。

 

不同于他,梅长苏却似完全恢复了冷静,脸上没什么表情,声音不大,语气平淡,不疾不徐,好像只是陈述。

 

可,这话说的,活像大梁皇帝陛下是真正的孤家寡人。

 

萧景琰被他堵得一愣,莫名觉得,这人不知是不是跟徒弟们待久了,老师架子十足,见了自己,也有点像在哄小孩。

 

他忍不住借着跳动的火光仔细看过去,看得那样久,那样专注,梅长苏便也不动声色的抬目看看他,眸光湛湛,却看不出情绪起伏,那人的手方才被他拨开,就随意按到了他膝上,不轻不重的揉着,此刻四目相对,也不说话,显得异常沉静。

 

萧景琰心中的那点意气忽然不见了,不管如何,人就在眼前,他这次可是赶上了。这念头很舒心,让他莫名有些想扣指在那人眉心轻轻弹上一弹,却记得自己满手都是酒,而梅长苏生性好洁,便什么也没做,只放缓了声音,好好的道。

 

“生气了?我都没气,你还发火了。”

 

此言一出,梅长苏眉头微皱,他顿了顿,却是心领神会的弹指在萧景琰额前一弹,然后笑了,而眼中又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焦虑和柔软,不悦中透着暖意,那神气,与他方才追问萧景琰“冷不冷”的声音,一般无二。

 

梅长苏每次着急的时候,都会这样看着他。

 

 

33、

 

萧景琰此行,是收到豫津情急之下的飞鸽传书。这是长林军中特别训练的飞鸽,只在急务使用,鸽子外表与野鸽一般无二,却是异种,能飞得极高,书信也是密语,最是机密可靠。

 

这次受灾之地,离梅长苏的行辕不算近,但,萧景琰原也计划过,若是看完水利,还有时间,他可以在归途中绕些路去看看梅长苏。

 

而萧景琰能后发先至追上他,一则是梅长苏要处置军务,耽搁了几天,二则,通嘉州的梁境关口,位置恰在两人中间,相较之下,萧景琰离那里还略近些。

 

为机密之故,梅长苏一路选的都是不起眼的小兵营做宿营地,而他和黎纲一行人,用的是巡粮官的名义,萧景琰此来自然也是微行。是以寒夜之中,唯有马鸣风啸,营中军士们无论是守夜还是熟睡,有谁想得到,大梁一个皇帝,一个三军统帅,就在他们身边。

 

 

两人都不便自揭身份,深宵之际,边塞的小小兵营,供应也是简陋异常,滴水成冰的天气,想再现找热水都不易。幸而梅长苏来时,伙房还未熄火,黎纲总算帮他打了盆热水洗过脸手,没舍得倒,留在帐内火上暖着,原想伺候他迟点再洗脚,不想梅长苏早早歇息去了,不曾用。眼下,这盆梅侯用剩的水,陛下不挑剔,也胡乱拿来洗了洗。

 

帐外的风似乎更大了,两人忙了一阵,黎纲也无声进出过两次,梅侯适才吩咐他取的,从前坐卧不离手,现在却早万年丢在脑后的手炉,黎大长史也找不到。他送来的是梅侯想不到的实用东西,比如肉脯干粮,比如冻伤油膏,比如干净手巾,比如梅侯自用的厚布袜子。

 

厚布袜子,是黎夫人亲手缝制的,针脚绵密结实。黎夫人贤惠能干,不但黎纲有福,早年江左盟的兄弟,现在长林军的同袍,受惠者颇多。多年来,黎夫人更不知替梅长苏做过多少针线,从选料到做工,并不奢华,却是件件舒适贴心。

 

这一晚,连萧景琰也得享黎夫人的贤德。他的身量与梅长苏仿佛,手脚也差不多大,这袜子,梅长苏已穿得软旧,又洗得干净,萧景琰在雪中奔波一路,此刻终于换上干袜子,顿觉松快了许多,足下一暖,精神都是一振。

 

梅长苏也点头表示满意,而黎纲退下时其实却想,陛下冒雪而来,头发必是湿了,该松开擦干才好,只,天子至尊,让陛下披头散发这种事,黎纲不便开口,却不知他家宗主能否自行领悟到那条干净手巾的用途?

 

 

34、

 

“我说过不赴此约吗?”

 

萧景琰喝了口水,他脚下舒坦了,神色越发泰然,语气平和,而梅长苏却闻言就下意识站起身来,他看也不看皇帝,自顾自负手在帐内来回走了好几圈,眉头微蹙,手指轻搓衣袖,半天没说出话来。

 

穆长安的嘉州之约,此约必赴,这点毋庸置疑,两人有共识,不用废话。然,谁去赴约?在梅长苏而言,这本不是问题的问题,因萧景琰突然从天而至,成了他的头疼事。

 

江左梅郎擅言辞,也颇自信,只要他愿意,死的也能说成活的,但,要说服他家陛下,有时,真不是那么容易。

 

眼下这事,他大可解释,此行没有表面上那么危险。这也有一半是实话,梅长苏和穆长安虽未谋面,却打了多年交道,他知道,对这老人而言,生前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事,便是处理好木族的归属,比之这点,木族和自己在战场上结下的仇怨,孰重孰轻,穆长安身为一族之长,怎么可能分不清?

 

可,拿这点来让萧景琰放心,大梁皇帝方才已闲闲回他一句:“既无危险,如此甚好,那么比之梅侯,朕亲自前往,更能让木族心悦诚服。”

 

千金之子,坐不垂堂,岂有一个堂堂大皇帝亲自涉险的道理?穆长安识得轻重,但,路途遥遥,嘉州又在渝、燕之间,万一消息稍有走漏,或是木族另有败类,这!

 

道理显而易见,但,争下去,就成了车轱辘话,争不出个结果。

 

萧景琰也是天生的兵家,出剑位置十分刁钻,他此来,谈论的便不是此行的风险,更不是此事是否当做,而是谁来做?果然准确堵住了梅长苏的嘴。

 

以身许国,虽百死而无悔,大丈夫当是如此,方不负此生。萧景琰自己就是这样的人,他比谁都明白这道理,不但明白,更身体力行。是以,萧景琰“计较”的是,无论昔日的靖王,还是今日的大梁天子,他没有坐视别人上战场,而自己袖手的习惯。

 

 

梅长苏绕了好几圈,忽然一顿身,却没就刚才的话题往下说,反而道。

“将军之事,能愚士卒之耳目,使之无知,若驱群羊,驱而往,驱而来,莫知所之。”

 

萧景琰闻言一愣,嘿了一声,被他气笑了,这是“孙子兵法”中的一句,两人幼时入门所读,并不深奥,但,梅长苏背出这句话,指的是元佑年间,因营救卫铮一事,两人吵了一架,事后,萧景琰向他致歉,沉痛之至的老实背了一句书,向先生保证,以后必言听计从的意思。

 

这些年来,两人也有争论政务的时候,吵来吵去,各抒己见,不肯相让,这都是有的,偶尔梅长苏也会生气,拂袖而去都试过一次,但,他可从没拿这句来压过萧景琰。

 

而这一刻,萧景琰也明白,梅长苏能把这句话都想起来,那是他被逼急了,且,与其说是拿来堵自己的嘴,更重要是重申旧义,表示各有各的战场的意思。

 

“梅长苏,你是不是每次都把局设计好,非弄成这种非你莫属的样子?不把自己扔进去就不高兴?”

 

萧景琰的声音不大,脸上也没太多表情,不过,梅长苏自是明白,这人但凡连名带姓一起叫他,就是已动了真怒了。

 

动怒也没办法。梅长苏心里雪亮,总归还是当年一时病昏了失察,处置不当留下后遗症,景琰本来就是这脾气,经那一事,越发固执得一步不肯让。他自己也有一瞬咬牙切齿,早知今日,或者说,若他也能像萧景琰那样重生一次,回去头一件事,就是把卫铮藏得谛听都找不到!

 

没用的事情,想也是白想,梅长苏只好又坐回去,自己放缓了些声气道。

 

“不一样,景琰,这次我有信心,我一定好好回来。你说过我有时间,我也没急,用了足足五年功夫,对不对?你能做我的事,我不能做你的事……”

 

晓之以理,动之以情,最后,两人都说累了,萧景琰赶了一路,饶是他总自诩筋骨如铁,此刻也是强弩之末,却依旧不为所动,他摆手打断了这人的话,同时揉了揉眉心,简单道。

 

“给我一个理由。”

 

理由?方才说了上百个,都被水牛咕噜噜喝了?梅长苏没立刻回答,却是想了好一阵,忽然道。

 

“景琰是最好的。”

 

萧景琰瞬间抬目,看着他,简直瞠目结舌,相处至今,相知至此,这个人,永远有他意想不到的时候。

 

这句话,梅长苏说过,却不是对他说的,这人宁可对夏江似笑非笑的说一句“靖王是最好的”,却从不肯当面跟他说,哪怕是定情之夕。

 

这么多年了,萧景琰有次也忍不住问过他,梅长苏还是不肯说,却很大方的耐心解释了一下,理由是他不喜欢说蠢话。

 

这人是天生的聪明人,软话情话狠话都会说,蠢话,他不喜欢说。道理,好像说得通,最少萧景琰理解。只,这句话因何会被归类到蠢的范畴?萧景琰却想不通,好在,他也不急,反正有长长久久一辈子,反正他总能不时就从梅长苏眼中微光里,看见那句不肯说的蠢话。眼冒蠢光就比说蠢话强?萧景琰也想不通,但决心不告诉他。

 

万万没想到,这一刻,管他要个理由,他说出来了……

 

 

风越发大了,此刻,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。

 

这次轮到萧景琰站起身来,他却没像梅长苏方才一样绕室而行,只走了两步,背人而立,萧景琰沉默良久,最终,他又伸手用力揉了揉眉心,疲惫之态似乎再无法掩饰,却是安静道。

 

“你记住,你若不回来,我背后再有暗箭,我看不见,也就不会躲。”

 

 

35、

 

穆长安终于见到了梅长苏。

 

他略有些诧异的发现,这位大梁的掌军重臣,也该是年过不惑的人了,样子倒还年轻得很,特别是一双眼睛,闪闪如岩下电(1),含笑间亦自有慑人之意,却分毫没有高位者惯有的阴鸷。

 

这人在大梁执掌三军,叱咤风云,能以一己之力震慑敌国,自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人。纵然是以穆长安一生阅历,也觉得颇有矛盾难解之处,这人的举止中有军人的飒爽,却又是一派南方士人的潇洒安详,清朗有致,无愧江左梅郎之名,两种全然不同的气质,融合在他身上,威仪棣棣,却很自然,没有半点矫饰。

 

最让穆长安留意的是,这人虽如寒潭,深不见底,但,水深却清,有种罕见的干净坦荡。

 

 

这段时日,穆长安其实一直坐立难安。

 

自梅长苏一进嘉州境内,他便与穆长安秘密派遣的护卫会和,前往相会地点,事情好像进行得很顺利,穆长安却非常清楚,他没有后路可退了,木族也没有退路了。

 

他好像又回到了自己最年轻的时候,陪伴在上代老族长左右,为木族归渝这个选择,寝不安席,食不甘味。

 

这一次,会否又和上次一样,是个错误的选择?

这个人,他能够信任吗?

 

 

无论心底波澜如何暗涌,穆长安脸上还是不动声色,提杯道。

 

“阁下为大梁谋划,竟肯置身危局,其忠至此,老朽佩服,先敬你一杯。”

“我来不止是为大梁,也是为了嘉州木族。”

 

梅长苏此言,穆长安似乎并不意外,也不接他的话,又默默喝了一杯酒,却道。

“我嘉州区区之地,以阁下的谋略,若亲提大军来取,我亦未必能敌,亦可取之,何必亲至?”

 

话中的不测之意,梅长苏也不否认,淡淡道。

 

“我或许可胜,但,穆公亦势必率木族战至最后一人,渝、燕两国也会趁乱而起,届时战火连绵,白骨千里,无论与我还是与公,两败俱伤而已。我大梁自立国以来,始终屯重兵于南北两境,即便如此,每十数年,依旧兵戈难免,长此以往,天下疲惫,我不欲做这种事。”

 

这段话,梅长苏的感叹之色异常诚恳,而这答复,则多少在穆长安预料之外,老人静了静,微微抬眼,似乎是想听他继续说下去的样子,梅长苏果然接道。

 

“穆公也是半生征战之人,越是久历战场,越知兵之害,兵之祸,自当知,身为兵家,当以止戈为首任。”

 

穆长安这次笑了一下,却笑得有些苍凉,依旧只是道。

“阁下志向高远,老朽却已老了,已想不到天下,私心所虑者,不过族人而已。”

 

梅长苏闻言,却一挑眉,忽尔一笑,扬声道。

“穆公欺我。”

 

穆长安的眸光一动,慢慢道。

“阁下何出此言?”

 

“木族,原为陇西望族之后,后天下大乱,唯河西受祸最轻,当年木族扶老携幼,举族北迁,随身所携带的,不是金银财帛,而是史书典籍,人在乱世,背井离乡,却始终不忘治学之本。时至今日,这些典籍,有些我南朝多年混乱,早已失传,木族却仍世代小心保留,是也不是?(2)”

 

“前代河西大儒风采,我虽不才,却听恩师说过。当年木族亦有多人拜在其门下,秉其道,承其志,知其痛,木族世代家训,不是独善其身,而是兼济天下。穆公今已年迈,若只思自己一身,何必冒险与我相会?”

 

梅长苏好像只是徐徐道来,然,史事沧桑,轻描淡写,亦是势如风雷,在座木人,谁不动容?穆长安的眸光又动了动,复又提杯做了个相敬的动作,道。

 

“江左梅郎,果然名不虚传,连老朽家的陈年旧事,都知道得这样清楚。沧海桑田,世人都只知我木族能征善战,阁下,却……可,老朽还是那句话,我因何信你?”

 

“穆公因何不信?”

 

穆长安略显动容,梅长苏却安静了下去,淡淡相问。穆长安斟酌了一下语句,方自缓缓道。

 

“非我多疑,嘉州是四战之地,阁下谋我,想来,也是梁主要称霸天下,需木族做这颗棋子,这与渝主何异?若为棋子,我做谁的棋子不一样?朝三暮四,心思不定,是自招灾祸,当年的滑族,不就是前车之鉴。”

 

他这番话,依旧说得平和苍凉,从始至终,都不改颓然自嘲之意,然,藏在其中的词锋,却极是锋利。

 

梅长苏却不畏惧,他等的就是这句,微微一笑,掷地有声。

 

“穆公谬矣。我大梁天子是当世明君,亦是仁君,与渝主自是不同。穆公方才也说滑族之祸乃其王族心思不定所致,可,公可知,滑人今日在大梁过得如何?”

 

“我家陛下,自继位以来,素视天下百姓为一家,滑人梁人,相待可有半分区别?”

 

“我出身赤焰,天下皆知,穆公想必也知道,当年赤焰冤案,滑族的璇玑公主是幕后主使,您可能指出,我梅长苏军中,有半分薄待滑人之处?”

 

这不是江左梅郎能言善辩,而是事实强于雄辩,最能说服世人的,到了最后,不在言辞,而是事实。这一点,是实打实的,梅长苏信手拈来,都是实实在在梁主善待百姓,清明公允,海纳百川,滑人梁人,毫无半点偏私的例子。

 

而这一点,其实也是渝、木多年不能相融的根本原因,说到底,这是渝主有鲸吞天下之志,却不能视天下为一家。

 

至于滑族的例子,更是最好的解答了穆长安最大的顾虑。

 

 

“昔日我与穆公战场厮杀,非你我之本意,我今日到这里来,就是愿意化干戈为玉帛,不知穆公是否愿意成全?”

 

听到这一句,穆长安脸上一直牢固不可破的面具,终于掉了下去,老人忽尔站起身来,慨然叹道。

 

“阁下虽年轻,不想却是我的知己,我……”

 

激动太甚,他的声音哽住了,梅长苏亦站起了身来,却是躬身一礼,道。

“仅我一人,是穆公知己,又有何益?儒者之志,治国平天下尔,唯世有明君,有这样的知己,才是真正的知己。”

 

穆长安没再说出话来,已是泪下,这话说得太深,道尽了木族百年漂泊的委屈,胜于披肝沥胆,他离席走到了中央,竟在这年轻他太多的大梁来使前,郑重拜了下去,俯首道。

 

“公虽年轻,气度心胸却胜过我嘉州的雄山峻岭。我今日,便将举族性命,皆交与公,请善视之。”

 

 

  1. “闪闪如岩下电”,出自“世说新语”,原文是“双眸闪闪,若岩下电”,原文是形容裴楷。

  2. 穆长安或木族的历史,灵感来自纪录片“河西走廊”第四集“根脉”中的儒家学者,简单的说,三代大儒,薪火相传,乱世之中,持身治学,不慕富贵,平淡自甘,但,不遇明主,便无法实现儒者的最高志向:治国平天下,是以虽能独善其身,也十分痛苦,好在最后HE了。

  3. 这次的情况,和宗主元佑六年去北境不太一样。那时宗主来日无多,靖王知道他有去无回,也肯把冰续丹亲手交给他,因为靖王知道,这是最配得上宗主的结局。换个说法,那个时候,如果靖王坚持自己出征,让宗主在金陵替他坐镇,有宗主在,梁帝也闹不出更多幺蛾子,这样大局影响也不大,说不定宗主还能多活两天多陪陪靖王这样,但,靖王知道宗主不喜欢阴谋诡计的东西,他也不想让宗主把最后的时间还放在这些破事上,留下遗憾,所以亲自送他去北境,放手让他回到最好最想要的结局里。

  4. 靖王也是个军人,他骨子里一直是军人,他明白,比起多活几天,什么才是宗主真正想要的,勿夺其志。记得有位姑娘回复说:宗主守护了很多人的理想,但靖王守护了他的理想。

  5. 现在不一样,宗主还大把天年,也有最广袤的天地去发挥他的才华,可以做很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情,这也是他的志向,和去嘉州一样都很有意义,配得上他。靖王因此觉得他没有必要为了嘉州,就把这些都牺牲掉,所以赶来争。嘉州之约,两个人都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,所以他们谁也没说,咱不去了,过几年再取嘉州也一样。赴约,是既定不移的方针,他俩争的是谁去冒险。比起北境的选择,这更像当年的悬镜司,靖王要是知道宗主的全部计划,他把自己扔进去,也不会让宗主去,靖王不喜欢别人替他“受过”,他是什么都想自己担着的人。

  6. 然而宗主还是说服了靖王,主要是这事,还是他来做更合适一点。真出事了,靖王能替他定北境,他不能替靖王,各有各的战场。

  7. 背后暗箭一段,是指省略掉的一个情节,靖王和世家打架(不是)的过程中,遇到一些明枪暗箭,宗主在千里之外察觉到了,略同原著里闻橘子皮火药味意识到言侯要炸祭坛那样。然后两只默契极好,没有互相通信(隔太远也太紧急)的情况下,心领神会,配合得天衣无缝搞定了问题。

  8. 靖苏是互相守卫后背的关系,他俩各自都太勇往直前,不惜身,需要对方帮忙看着点。靖王有时拿宗主没办法,只能用自己吓唬他,反之亦然。

  9. 嗯,这篇是真。鉴煌之治的省略版,世家部分,不属于南仲的故事范畴,所以删了,然而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字……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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